手足情深张老大
我的同胞四兄弟:恭健、恭名、恭立、恭如。老大1938年出生,屬虎,比我大三岁。四兄弟在单位皆昵称「张公」,其实名副其实的仅老大一个。货真价实的工程师。
(一)
78岁张老大与小女儿住在鲗鱼涌半山腰屋苑,二女儿是资深药剂师,在广华医院任职,住同一屋苑不同楼层,方便互相照应。
张老大每天从家里坐叮叮(有轨电车)到维多利亚公园对面中央图书馆看书读报,他说「恭人重道 克己轻名 省实诗文选」就是在图书馆从头到尾看完一遍,又重点细读好几篇幅,是忠实之读者。
回家前打电话给我,我用手机发信息,双方「交谈」甚欢。老大是科盲之典型,别说不懂电脑,连手机发信息也欠奉!
昨天,他说感冒还未好,不便影响你,迟迟未到海逸来饮茶,圣诞节过后一定会过来,读这篇「手足情深张老大」和其他文章,「牛孖筋」「胡须徐」等篇是他广州拜访校博时读到的,「你已跑远了!怎么追?」未晓是揶揄抑或赞扬?
听说林华祝汕头大聚会,我写了藏名联,他有兴趣欣赏。
(二)
恭健就读汕头一中,校长陈仲豪平易近人,群众关系极佳,他来过张园内街家访,盛赞张家炒果条(河粉)好味。又对我祖父夸道:「恭健会读书!」
会读书的张老大1957年高考,考上华南工学院土木工程系(顺口说句题外话,张家先后五名大学生,个个在广州,没有北大清华,亦没有韩山师专、汕头大学的)。
会读书的张老大关心弟弟的学习,高一物理科,我觉得力学很难懂,提不起兴趣,成绩仅仅于3、4分徘徊,从未有过5分。老大放暑假回汕头,对我上补习课,深入浅出,我竟突飞猛进,自此大获全胜,次次5分!
遗憾的是,叔父对我诗词的启蒙教育亦于此时才开始,由此传给老三恭立,乃至老四恭如,老大反而未受益。
如果老大还略懂律绝,那大概是龙津旧舍熏陶之成果吧。
(三)
然而,祸从天降!团支书顺从班主任的旨意,发动批判「个人英雄主义」,起因是张XX搞一台文艺晚会,是为了表现自己。与会者反应冷淡,甚至「反戈一击」:「张XX打鼓,是让团支书先响三声深波,才鼓钹齐鸣的呀!」
班主任不管那么多,硬是把我的政治科由5分降为4分,操行由甲级降一级。这事传刭广州,老大放暑假特地赶来汕头,看个究竟,直到我领取华师录取通知书,才放下心来。
我到广州华师报到,翌日中午,老大从五山来至崗顶,把我与汕头侨中四个好友,带到石牌商场小饭店吃饭,那个年头没啥好吃的,何况这里仍是乡村地域?
不管怎说,四个新大学生,初到人生地不熟的他乡,还是无限感慨手足间之暖暖情谊。
(四)
斗转星移,转眼过了几十年。在我开始踏足校博的日子,除了老四山寨友外,老大、老三亦偶尔涉猎,「半放桃花一室春」下联征求上联游戏,老大居然交了卷:「九宫楚汉千军幻」,满好的!不知是请qiang老三抑或老四?管他呢。
老大呐喊多时,继「龙津旧舍」潘二哥湘文访问校博感召下,终与潘三哥树雄成行,几个月了,他说要到海逸饮茶,报告访博之精彩过程,又是空喊一场,最近流行性感冒,老大怕传染到我,一再推迟,最新消息是圣诞后会成行。届时他必定「全副武装」,可能大棉袄也出动。老哥33度大暑天还穿西服夹袄。他说不冷不热刚刚好!
2008年,广州柯子岭中医安老院813房,老大、大嫂率领潘家二哥、四哥一众到来,令我手忙脚乱,感激涕零。
天上星光灿灿,人间暖意融融。
(五)
张老大亲力亲为,在花都收购一个废弃的工厂,按原来车间改装为二十几个房间,应有之摆设一件也不缺,称「花苑酒店」,达三星级标准。楼下餐厅门口假山假石,真水真花,墨绿色石壁「故乡水」三个俊秀的行楷,出自董事长,张家叔父张树人先生之手笔。
餐厅三杯鸡(豉油、糖、酒各一杯而得名)及老婆饼(因比一般老婆饼小,顾客昵称为二奶饼,有人干脆就包二奶之意叫二奶包)为顾客赞赏,成此间招牌菜肴,加之由广州开出之大巴终点就在花苑酒店对面,顾客源源不断。
老大邀请我与广州的五、六个朋友到花都玩,大家吃好住好,唱卡拉OK。上了年纪之人,爱唱怀旧歌曲。翌日,老大当向导,带我们游览广州新机场工地,和洪秀全故居旧址,个个尽兴而归。有人还买了一打二奶饼,大家打趣道:「二奶饼分甘同味,真是二奶,怎么应付呢?!」
回广州,正是黄昏时分,回头望花都,夕阳西下,掩映斑驳树影,一派太平盛世景象。
(六)
桂林山水甲天下,我到桂林却另一回事。那次到梧州参加广西粮油食品公司的业务研讨会,翌日坐长途巴士去正在桂林经营酒店业务的张工。老大与酒店娱乐部总管牛孖筋,亲自到车站迎接。翌日中午,老大邀请桂林几个朋友聚餐,在漓江畔宽敞平稳的竹筏餐桌品尝即捕即烹之河鲜,席间李小姐引亢高歌「刘三姐」经典,歌声飞越奇峰迭嶂,蜿蜒清波。真乃别开生面之盛宴也!
因为香港大米同业等着我汇报梧州会议,我当天傍晚便飞回香港了。从桂林到机场,饱览沿途绮丽风光。
是谁吟诵毛公诗句:「雄关漫道真如铁,而今迈步从头越,苍山如海,残阳如血。」平时读得多,这次是真切理解诗人之豪壮胸怀。
题外话,一次老三屋村灯谜游园,「山水甲天下」竟无人猜中,翌日,我轻轻一点:「汕头」。两人始恍然大悟。一笑。
(七)
2003年,米业界灾难来临,45家入口商,像骨牌效应,说倒就倒,不到两年,竟减少了十几家。嘉元行债台高筑,抵押在银行的物业,随时变成「银主盘」当砖头拍卖!
紧急关头,已经退休的叔父融资200万,帮公司度难关。与此同时,时任公司执行董事张老大,会同我与泰籍华人董事长之公子LHH飞往曼谷开股东会,商讨对策。
先拜会只领工资不必上班的董事长,他警告道:「这班股东认钱不认人,要他们掏钱,比割他们的肉还痛!」一针见血之卓见!果然如是,那个当过政府官的萨大舍,更嘲讽道:「拿钱填海吗?」十分刺耳,反驳:「那么,张家200万就不是钱吗?」萨大舍竟冷血至此:「你死像事!」看不过眼的张老大,不畏强暴,怒斥萨大舍倚老卖老,小人所为。
不欢而散!尔后,「卖楼记」记述事态发展,公司终于完成软着陆!
(八)
中风从广州疗养回港不久,某年酷暑,大嫂旅美多年后返港,与张老大同来海逸,大嫂与萧老师两妯娌,相交甚笃,交谈甚欢,我与穿薄背心的老大看我电脑里的博文,各得其乐。
他们告辞海逸,还要回港岛见其他亲戚,印佣推轮椅,我送他们到红勘码头坐渡轮往北角。烈日当空,走海滨长廊,并不觉得特别闷热,走完全段长廊,便是黄埔花园地段,码头人不算多,入了闸,船亦刚好泊岸,可以上船了。我耳听汽笛长鸣,船渐渐远去......
此去不多久,便听说大嫂患可怕的胰腺癌症,大嫂与癌魔搏斗三四年,但终于不敌,悄悄仙去,大哥与二女儿赶到纽约见最后一面,二女儿捧慈母之骨灰盒返回香港。
我为可敬的大嫂撰挽联——
佩菊香魂千瓣瘦 裳云素影九天宽
在和合石骨灰庵前,长伴亡灵。本文亦以此作结。
张恭名 12月22日
题图:2016年11月18日,张恭健先生(中右)与潘树雄先生(中左)造访校博。
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