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 祭
清明時節,細雨紛飛,老天也在哭泣。
這是一個令人傷感的時節,也是感恩的時節。
01.
那夜,我上了一部的士,對司機說:“去柴灣墳場。”司機把我載到山邊,便叫我下車,絕塵而去。我看得出,他頭皮發麻,滿肚疑團。這也難怪,天快黑了,一個人到墳場幹什麼?
02.
其實,我只是想來探望我的外婆而已。
03.
外婆的墳在山上,本來車子可以開到上面,現在,我只好沿著石梯一步一步地上山。
天邊還有一抹晚霞,夜色漸漸轉濃。墳場沒有任何人,四周一片寂靜,我不害怕,這是外婆的家,躺在這裡的人,都是與世無爭的。
04.
天色越來越暗。
這個墳場是以千字文來劃分區域的,每一行墳地都用千字文中的一個字為名,我只記得外婆的墳是在「生」字那行。
我一邊走,一邊數著墳墓旁的字:天地玄黃、宇宙洪荒……走著走著在墳堆裡面迷了路,最後,我只好拿出手提電話,打給母親,問她千字文怎個讀法?
05.
“這個時候到墳場做甚麼?”母親問我。
“一時心血來潮,想看望外婆。”我回答。
自己也覺得好笑,晚上在墳場用手提電話問功課,兩母子一起背誦千字文。在母親指點下,我終於找到了外婆的墓。
06.
薄薄的霧靄籠罩著墓園。
外婆神采依然,墓碑上的瓷相,永恆地留下了外婆在世時的慈祥。
我伏跪在地,驚覺大地是溫熱的,如母親的懷抱。
07.
記憶中的外婆,是在遙遠童年。當時,母親帶著我們幾兄弟,生活艱澀,時勢動蕩。外婆心疼我們,經常帶點東西來接濟我們,七十多歲的老人,背著大包小包,往返於路上。不論寒暑,多渴多餓也舍不得吃一口行李裡面的食物。
08.
直到今天,我在街上見到那些拖著行李的老人,都會感到心酸,會憶起這段往事和外婆瘦小的身影。
母親對兒女的牽掛是一輩子的,那麼母親的母親又是何等的牽掛懸念?
我伏跪在溫熱的地上,夜風吹過,聽到秋蟲唧唧。能穿梭陰陽界的,只是人之間這份思憶吧?
09.
母親打電話來,她問我:“能看到下山的路嗎?”
“能看到,我現在回來了。”我回答。
夜色中,墓園不是死寂的,這裡有清風明月,有鳥叫蟲鳴,有人們世代相傳不息的親情和思念。
夜涼如水,母親又來電:“下山後記得給我打個電話啊。”
10.
母親就是如此多牽掛。
我們欠下母親的,是生生世世也無法償還的債。
11.
十(四)班 谭宝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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