琳琅耀目明珠诵
我1963年从华师中文系毕业，幸运地被分配来广东实验学校任教，教导处信任，分派我任十年一贯制十年级毕业班十（三）班班主任，当年我22岁，比学生大五、六岁，顶多是个兄长，我跟他们一起学习，一起写作文，课余一起踢足球，一起唱歌，一起开玩笑，真的是打成一片。
班里一个十分活跃的女同学，有个很美的名字：林明珠。
（一）
课余，几个女同学还在用功，我信步进了课室，她们在看一则谜语，谜文是父亲己故，谐音格，猜一花名，谜底是牡丹。她们问谐音是什么意思，我说很简单，一音多字也，牡与母同音，丹与单同音。心直口快的聪明女接着说：父亲逝世，只剩母亲单独一个。就是牡丹。又补充道：多可怜。
我灵机一动，幽了林明珠一默：比方说，雨淋鸣叫的猪。刚说完，她就解谜：林明珠！郑穗燕在旁，听得入神，机灵的明珠开了竅，指着穗燕道：正在睡觉的大雁。引来哄堂大笑。
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，蔡燕玉，崔蔓莱等，她们还要继续玩下去，我说适可而止，少吃多滋味，多了就没意思了。
和这个班在一起，师生亲密无间，是我教匠生涯愉快的起跑。
（二）
翌年三八国际妇女节，我宣布教导处的通知：下午女同学放假，到大礼堂举行庆祝活动。话还未说完，坐在边上第一排的林明珠举手，未等到老师同意便霍地站了起来，像开机关枪似的发炮：我抗议，严重抗议。我们不是妇女。调皮的何式枢不解：你不是妇女，难道是妇男？林明珠也不甘示弱，更大声辩解：是少女，结了婚才叫妇女，你懂吗？说罢还继续发炮：为何你叫式枢，识输识输，你输了。
其实林明珠一向遵守纪律，这天下午，她还是遵照指示到礼堂参加庆祝活动去了。
第二天课余，林明珠又和何式枢短兵相接，何问：昨天大会谁作报告？林明珠反戈一击：关你什么事？
十（三）班就是这样，同学间互相帮助读好书，基本上没发生太大的摩擦，顺利完成十年级全部课程。
（三）
十（三）班藏龙卧虎，勤奋好学的优良校风陶冶了一代莘莘学子，学习成绩节节向上，虽然总体上比不上尖子班，但高考前，班主任与学生摩拳擦掌，志在必得，在周主任的统筹下，我作了严密部署，为了保证箭无虚发，我建议林明珠填报二类学院为主，明珠数理科不算甚好，于是报考文科，这样便一矢中的，果然考上华南师院英文系。皆大欢喜矣！
全班37人全部毕业，并以百分之六十七的高考率上大学，而没考上大学的亦基本服从一颗红心，两种准备安排，收拾行装上山下乡务农去了。
那年头，我太太刚从干校调回广州，分派到华师外语系语音室工作，整整四年的时间，说不定与学生林明珠打过交道哩！这就是茫茫人海，冥冥之中的偶然，却是必然的缘分吧！
（四）
千里珠江滔滔水，潮退潮又涨，百年省实玉兰树，花谢花又开。
林明珠离开学校后，广阔天地任驰骋，多少年啦？日历撕了一本又一本，谁料到班主任我在完全无法预知的时间、地点、方式和好学生久别重逢了！
那是2008年盛夏，一场大雨把柯子岭老人院庭院花圃洗刷得一干二净，雨刚停，813号房来了不速之客，你从哪里来，我的朋友，好像一只蝴蝶来到我的面前。风尘仆仆，我一眼就认出是学生林明珠，另一位是她的夫婿，两夫妇是从美国远道而来的，蓦然想起雨淋鸣叫的猪之往事，只觉是老朋友来了！与爱生凝眸牵手良久，我又听到熟悉亲切的称呼：张老师！她夫君亦称呼我张老师，我鼻子一酸，眼泪止不住滚了出来。
学生送我一盒花旗参，这是多么幸福的时刻啊！陈章盛老师刚好在场，欲留他们一起到奉年共进晚餐，他们还有事，便匆匆告辞了。
（五）
广州一晤，又过了八、九年，回味柯子岭下安老院一幕，心里甜滋滋的，欣然命笔，顿成一律以志——
琳琅耀眼一明珠，寻梦求知爱读书。
妙语锵锵非妇女，牡丹灿灿识何输。
东门铎亮华师续，柯岭鸥翔紫气趋。
五十年前兰蕊绽，大洋彼岸步康衢。
张恭名 4月12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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