娱乐升平
羊城的娱乐升平景象在1964至1965年間是最能体现的时光。那时虽然大家的经济生活不很好,相互差距不太大,但社会环境和社会风气良好。所谓社会环境,就是人人遵守社会秩序,互相帮助的家居环境和邻里关系。良好的社会风气其部份表现在路不拾遗、夜不闭户,因为街坊邻里长期共处,有些甚至两代、三代人之长。大家常常打开门户,一旦有生疏脸孔出现,谁都清清楚楚,无形中成了很好的治安监督作用。
学生背着书包上学堂是再平常不过的事,学校门口不论是早上或傍晚,从来没有家长聚在校门口接送学生。是太平盛世时候啊,不论贫富子弟,即使读小学一年级学生也是自己背书包,自己走路返学,从来未发生过学生失踪之事。学生读书,爷爷、嫲嫲、外公、外婆背书包那时简直是天大的笑话。
街坊邻里互相帮助乃是普遍的现象,如天公不作美时,忽然下雨,街上就有人大叫:“落雨啦,收衫啦……”每天傍晚大家下班放学后,是最热闹的时候。因父母管得严不准我姊弟俩到街上玩耍,我只能站在二楼的阳台看街上人来人往,小孩们互相追逐玩耍、跳橡筋、跳八格、划子。没有电视的年代,听电台广播节目便是民众生活重要部份。每晚六点正是说书节目,我当然是不会错过。记得讲过的故事有:三国演义、水浒传、说岳全传、西游记、蒂萨河畔、青春之歌、红岩等等。大多数有收音机人家都会将音量加大,好让邻居也能享受到。六点半是倒煤灰垃圾的时候,铃声一响,大家自动自觉将煤灰垃圾拿到指定的地点倒掉,甚至有不少十岁、八岁的小孩帮助家里做这些轻微劳动。那年代从来没有人将一包包垃圾扔到街上,人们认为这种扔垃圾行为是耻辱的。
家住清水濠,斜对面楼下住着几个单身客家人,听说他们家室都在乡下,傍晚那里总是聚集几个民乐好手,敞开大门,有弹扬琴的、有拉二胡的、有弹月琴的,有弹秦琴的,好不热闹!奏起他们拿手的客家音乐,偶然有路过的行人也会停下来欣赏一番。另一边一个笛子好手(他是我小学的同学,吹出时而悠扬时而轻快跳跃的笛声。对面常有三五七人聚在门口下象棋,有时会因一步棋争吵得脸红耳赤。
夜,慢慢地深沉,乐声和嘈吵声渐渐地消失,街道上宁静下来,人们又准备明天的生活……那一派娱乐升平的景象不是金钱所能换取到的,是大众和谐相处、相互包容的氛围和社会大环境所赋予。
随着人们经济环境好转,住宅群的建成,原有的旧屋拆除的拆除,邻居搬迁的搬迁,尤其高层住宅耸立后,历史传统的邻里关系慢慢地变化了。各自独立门户、关门闭户、闲时互不串门,加上防盗门、防盗网的出现,邻里关系彻底地改变。电视、电话、电脑时代的到来,人们的文娱生活方式也彻底被改变。“路不拾遗”和“夜不闭户”被视为不正常人的所为,偶然有一包包垃圾从空中抛落街道上,无奈的人们亦xi以为常、麻木不仁了。娱乐升平的景象已乘黄鹤去,悄悄地离开了我们。人们却在等待、盼望它归来……有詩云:
最忆童年石板街,封塵足跡小無猜。
門扉若掩樘櫳屋,深巷空空笑語迴。
姚天民
题图:1965年的广州长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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